过了好长一会儿,他们回来跟我说,这个事情比较严重,他们已经通知了警方,旧金山警察正在赶往机场。我说,这只是游戏,不至于吧?!这些护照明显是假的!但他们说由于我携带的是政府文件,必须由警方处理。于是我就等,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,这时周围的安检人员已经越来越多,稀里哗啦来了十多个,都在我附近徘徊,个个都在看我的假护照。我越看他们越觉得很搞笑。我旁听到一个安检人员问另一个,“Was he trying to get through using this?”(他是不是试图用这个过关?)
警察和安检人员到一边讨论去了,之后一个安检人员回来告诉我说:“你知道你这件事有多严重吧?你触犯了5个国家的联邦法律,持有伪造政府文件,这个犯的是美国的联邦罪!”我吓了一大跳,连忙开始争辩,说这只是游戏,而且又不是我制作,也没有故意造假的意图啊!安检人员说,这个我们不能管,旧金山警方也处理不了,因为是联邦罪,已经通知了美国联邦调查局,他们现在正在路上,他们要来审问你,怎么处理就是由他们来定了。我的心这时候沉下去了,原本一直觉得这件事情很可笑,现在开始担心后果会有多严重了。我开始想,要是就这样被抓起来关着了,或者就算轻一点,被遣送回国,白来美国读了这几年书,以后该怎么办……但我又赶紧把这种想法从脑子里打消了,我心想,我没有犯任何错,我知道我自己是无辜的,不会有事的。于是就感觉好多了。
等了至少半个多小时,一个高个子的白人男子出现了,身穿紫色衬衫,提着公文包,额头上戴着墨镜。他看了两眼护照,就开始跟安检人员和警察寻问情况。我在远处紧张地等待着,至少等了15分钟,他一直在谈话。随后他拿起电话开始打电话,这时一个稍胖的白人警察过来说,跟我走。我问去哪,他说,审问时间到了。我收拾起东西,周围逗留的安检人员和警察开始散去,有一个之前比较友好的上来跟我说,祝你好运。另一个看起很严厉的墨西哥裔的女的也过来,让我跟着她。我跟在她后面,穿过一群一群的幸福快乐的成功过了安检走去登机口的行人,朝着一个不知名的方向走着。警察和一直打着电话的FBI男子走在后面。我感到背后一拽一拽地,转过头,看到警察手抓着我的书包上面的带子。我不禁一笑,想起我小时候跟我爸爬山会抓着我爸的书包的带子,于是我试图减轻压力,跟警察笑道:“Is this the equivalent of handcuffs?”(这相当于给我拷手铐吗?)警察瞪了我一眼,威胁道:“This isn’t funny! You want to be in real handcuffs?!”我赶紧摇头说不不不,不吱声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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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问带路的女的,这是哪儿?她说,“Immigration”(入境通道)。居然同时有这么多人入境!我们试图往前走了两步,又被堵上了。女的转过来,问我旁边的警察,“帮个忙行吗?我来抓着他。”然后走到我旁边抓住我胳膊。这时警察展示了他的威力:他走到前面,大声吼了一声,“POLICE! COMING THROUGH! EXCUSE US!”前面的人立即吓得散开了。我们开始往前走,挤在人群中间艰难地往前走,每走几步警察就要大喊一声开路。就着样,走了几百米,经过了好几千人,全都是刚到美国的旅客,几乎全都是亚洲人,最后终于又从一个小门出去了,来到一间白色的房间,是专门处理入境问题的。房间里有好几排椅子,都坐着人,被叫到名字就上前去解释自己的去向。一个穿移民官服装的人走上来迎接我们,女的问他,“Are they here?”他回答:“Yes, the TSA, ICE, DOS and DHS are all here”。我听到出了一身冷汗,虽然这些缩写基本都没听过,但听起来似乎又更严重了一级。(后来得知,这几个分别是美国运输安全局、美国移民及海关执法局、美国国务院和美国国土安全局。由于这件事涉及到跨国犯罪,所以国务院也派人也来了。)我被带到角落的一个小房间里,只有一张桌子,一台电脑,和两个电话。带我的两个人让我坐下来,男警察出去了,女的坐下来开始打字。等了她几分钟,我问还要多久,她说,再等等。我掏出手机,她立即说:“收起来!”我问她能不能看报纸,她说不行。我说,那我能干什么,她说,你可以看我。我说,我看不见你,你被屏幕挡住了,她沒说话。于是我就干坐着等。男警察又进来了,问我要不要水,我说要,他就拿了一杯草苺大小的水杯过来,我半口就喝完了。两个人又出去了,跟我说,FBI他们一会儿就来了,你先等着。于是我就开始等。啊等。啊等。我听到外面的人支支吾吾地向移民官解释自己为什么来美国,都是中国口音,还听到移民官问一个人,“Your brother’s name is Michael Scofield? You’re here to see him? Michael? Scofield?”趁我感觉没有人来的时候,我赶紧掏出了手机,偷拍了一张小水杯的照片,可以见到房间的一个角落。
我把电脑关了,等了一会儿,男警察又进来了,这次坐了下来,说:“It seems your computer has some type of… facial recognition software? What is that?”(我们发现你的电脑有人脸识别软件…这是什么情况?)我笑了,跟他解释这是华硕电脑自带的,随后他又问我手机是不是有密码锁,我说,今年的这家实习公司要求连上内部网必须设个手机密码。他点了点头,又走出去了,不久后回来了,这次拖着我的早就送去托运的行李箱,问我,这是不是你的?我的心咯噔了一下,我以为这个箱子早就起飞去香港了,原来被他们逮回来了。他开始仔细检查我的箱子,每一件衣服抖了一下,每一本书翻了一下,结果在我的一个盒子里面找到了那些假钞,以及我的身份牌项链。他问我这是不是也跟游戏有关,我说是,然后他说:“Intense game”。查完后他让我把箱子装好,他把假钞带出去了。
我又等了不知多久,审问我的人才终于来了。一个个子很高的白人男子,一个亚裔男的,和带我过来的那个墨西哥女的。他们跟我握了手,坐下来,把几本护照和假钞放在了桌面上。然后开始了审问。
当天没有飞机回香港了,航空公司说第二天也没有,只能standby,于是我是否能飞回国都成了问题。本来只有十多天回去的,现在假期变得更短了。于是我只好晚上到朋友家借宿了。
第二天回到机场过安检的时候,我又是提着一箱筹码过安检。过X光扫描的时候,示意我往前走的安检人员正是昨天最先检查我的包的那个女检察员。我兴奋地跟她说,“Hey, it’s me! Remember me? I passed the interrogation!”她冷冷地看了我一眼,说,“It wasn’t me, I wasn’t on duty yesterday, you’re talking to the wrong person. No, it wasn’t me, move on.”(你认错人了,昨天不是我)问题是,我根本就没提“昨天”两个字,她就先说“我昨天没来”,死也不肯承认昨天是她,于是我也就放弃跟这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人说话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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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后手提行李过安检的时候,我刚伸手拿包,就被挡住了,被两个检查X光的安检人员拉到一边兴奋地问:“How did it go? How did it go? What did they say?”(后来怎么样?他们说什么?)于是我就跟他们把昨天下午被带走后的经历都跟他们说了一下。我问他们这事是不是他们都在传,他说:“When you get that many people around, it’s a big deal, you know. The FBI don’t kid around.”(你这事关系到了那么多人,可不是小事了,FBI不是闲着没事的人)两个安检人员完全忘了他们查包的工作,直到后面开始排很长的队了,所有人的包都堵在机器外面,一个负责人喊了一下他们的名字,他们才依依不舍地转过去开始干活,跟我说:“Very exciting! Congrats for going through that! Good luck!”
后来standby等了好久,等所有人都上了飞机以后还有空位,我才终于坐上得了飞机。从来没有在拿到登机牌时这么开心过。
* * * 后续
一周半后回到美国,入关时,移民官在我入关卡上做了个记号,奸笑着说:“Good luck”祝我好运?我纳闷,往前走到海关检查出,便理解了。检查我入关卡的人看了一眼我的卡,把我带到一个角落,然后又来了一个人,两个人开始把我的全部行李拆开,一一检查。我带的十多本书被他们一页一页地翻,我的两盒名片被他们用刀划开,一张一张地看我过去3年在美国认识的所有人,我的每件衣服的口袋被他们掏了,连钱包都被他们拿去检查了。我放的有几卷纸巾填充包里的空间,他们见到了还问:“Don’t like American tissue?”(不喜欢美国的纸巾?)检查满意后,他们问我是不是上次有东西被没收了,于是我把故事的经过跟他们讲了一遍,讲的过程中又多了好几个人来听热闹。
于是就这样,我逃过了坐5个国家的牢,却永远逃不过每次美国入境出境都要被严查的遭遇了。